最前方的却是老熟人安嫔安妙栗,自从失去三皇子纪烨尧之后,她似一瞬老了好几岁,满头珠翠都遮不住沧桑疲惫的容颜,眉眼狭长刻薄,浑身戾气,一袭粉色宫装更是穿不出半分从前的娇艳色泽。
“奴婢见过安嫔娘娘,安嫔娘娘,这是今日方回府的二小姐。”
宝珠像是也怕她,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行礼,将话说清楚。
姜藏月似有些怯怯看了她一眼。
安妙栗拧眉,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这才语气轻缓开口:“你就是本宫那失踪十年的二妹妹?”
“大姐姐,我是安意。”
安妙栗扬脸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夜风生寒,她裙衫单薄,惹人怜爱。她淡淡笑道:“既是回家那就是一家人,不如去本宫房中坐坐。”
她瞧了瞧廷尉府也不知在想什么。
待二人回了安妙栗出嫁前的闺阁,入目所见一切和从前无甚差别。陈设奢华,软菱纱账,柔花温玉,花梨木雕牡丹的方形茶桌上置了价值不菲的天青花瓶,一套汝窑茶具摆在桌面上。
此刻一只细白无骨的手正持着茶匙,从茶罐中舀了茶叶放进茶壶里。
姜藏月眸子静静看向她。
袅袅茶香氤氲了眼前女子的眉眼,泡了茶,安妙栗含笑将茶杯推给她:“二妹妹,尝尝,上好的天山雪。”
说罢,她自己也欲抿茶。
婢女阿柳眼见二小姐也是自己人,方才劝道:“娘娘这茶还是不喝为好。太医说了您的身子还未康复。若是还想要小皇子必定是要忌口的,若是先前喝的药被茶冲散了药力,那可就白受苦了。”
安妙栗叹气,随即将茶杯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种事哪儿能说有就有的,毕竟本宫如今年纪也大了。”
阿柳安慰她,也说道:“娘娘洪福齐天,自然是心想事成,今日也就是二小姐在这儿,若是旁人,奴婢定然不会这样口无遮拦。”
安妙栗抚了抚鬓边的鎏金钗,道:“可不是,如今是在本宫自己的家里,难不成还会怕有人加害本宫不成。二妹妹与本宫是一母同胞,自然是亲近的。”
阿柳替她将茶杯放远了些,又端来一些点心。
姜藏月故作宽慰:“大姐姐,圣上定然是喜爱大姐姐的,倒不必想那般多平添忧虑。”
安妙栗轻笑一声,神色间也不知在盘算什么:“圣上喜爱本宫?圣上是天下之主,他想爱谁便爱谁,这三宫六院谁人不盼着圣上那一夜两夜的宠幸,在宫中若是没有孩子傍身,不过就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其余的,便也不用痴心妄想。”
“但若有个姐妹在身边相伴,也是极好的。”
姜藏月似愣了愣。
安妙栗说完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似调笑:“瞧本宫,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二妹妹早些回去歇息。”
姜藏月退出院子,等回了意园屏退伺候的人,夜里静得连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似再无生机,只余死寂。
她躺在廷尉府的床榻上,看不清窗外的月亮,琉璃窗扇氤氲的雾气模糊,炭盆里零星的炭火似火焰要将人吞噬殆尽,烧灼着每一寸皮肤。
便是挣扎着推开窗,也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隐隐听见一声声悲惨的嘶吼。
长安候府家人的命,还有其他枉死兵将的命都压在她身上,可如今却连小佛堂都没找到机会进去。
偌大的廷尉府,渗出浓烈腐烂腥气,血色无尽,躯壳空洞。
姜藏月将所有思绪都沉沉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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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天色总是亮得晚些,用过早膳姜藏月便被宝珠带到了主厅。
安妙栗早早便与安老夫人闲谈,见着她来嫣然一笑:“二妹妹来了,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