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站在一旁,唐锋一眼就看出屠邵东的虚弱,身为心理医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体创伤和心灵创伤同等致命,此时的屠邵东看上去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内里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儿,唐锋下意识去看跟在屠邵东身后不远处的秦冬,然而,就在这时,秦冬却忽然面无表情拿起枪,直指着屠邵东的后脑,冷冷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一瞬间,第一个看到枪的患者家属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而就像是嫌这阵骚乱还不够大一样,秦冬在下一秒眼也不眨地直接对着一旁的地面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响吓得周遭的医护人员还有家属直接退出去一大片。
秦冬重新将枪口对准屠邵东的脑袋,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秦冬你他妈疯了啊!”
韩涛的反应极快,在秦冬开枪的同时人便已经到了屠邵东身边,举起枪同他对峙,厉声道:“把枪放下!你还当自己是警察吗?”
事情在分秒钟就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而去。
即便是唐锋也不曾想到秦冬竟会这么果断地对屠邵东举枪,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同劝说,结果却被屠邵东一把拉住。
“别再把你折进去了。”
面对秦冬的枪口,屠邵东面色不改,只是淡淡道:“秦冬,你怪我是应该的,是我刚愎自用,导致所有人身陷危险……我其实不介意你对我开枪,但是如果你这么做,你的下半辈子也毁了,我不想你走上这条路。”
说着,他甚至迎着枪口又走了两步,苦笑道:“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他们是冲我来的,之所以瞒下来,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影响太广,对方又实在太狡猾……如果加上大巴的案子,火化师的手里至少有三十多条人命,一旦让他跑了,下一次他再现身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秦冬冷冷道:“你不想让他跑了,所以你就放任他一次次继续杀人,好让你有更多线索可以破案?”
过去教给秦冬用在审讯上的话术如今用在自己身上,屠邵东惨淡地笑了笑:“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毕竟,从结果来看确实是如此……我没能查出来阻止他们对小夏下手,确实是我的错。”
闻言,秦冬的脸颊上立竿见影地牵出一条清晰的肌肉咬痕,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原本木然的眼底浮出清晰可见的愤恨,咬牙切齿道:“小夏死了之后,你竟然还继续瞒着我……你是怕我做像是现在这样的事吗?”
这一次,不等屠邵东回话,一旁的蒋耀注意到医院门口来了特警的车,他生怕一会儿秦冬会被直接当做危险分子击毙,慌不忙插了进来:“冬哥!你先冷静一点,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夏,但是如果小夏还活着……”
“小夏已经死了。”
冷冷打断他,秦冬双眼通红地死死盯着屠邵东,声音终于开始微l发抖:“我妹妹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你……你明知道小夏是因为什么才死的,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她的墓前自称我的师父……”
在分秒间,那些小夏来支队送饺子的记忆,对他发的语音,还有最后她躺在铁床上苍白的样子通通闪现在秦冬的脑海里,胳膊上的伤疤疼得好像是烧穿了骨头,他的手指在此时也再不属于自己——
他一直在找小夏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
小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们所有人。
“冬哥不要!”
枪响的一瞬,蒋耀浑身血液都好似上了冻,他的耳边一片嗡鸣,意识在好几秒后才回归,然而,在他面前倒下去的却不止是秦冬一个。
挡在屠邵东面前的韩涛身子摇晃了一下,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冒出的鲜血,他远远朝蒋耀投去安抚的眼神,紧跟着腿一软,人便已经摔倒在地上。
“涛哥!”
蒋耀眼睁睁看着韩涛皮衣下的衬衫被血打湿了一大片,魂飞魄散地扑了过去,就见韩涛的手还死死抓着枪柄,像是不放心秦冬,他作势还要再补一枪,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屠邵东便已经扑过去将动弹不得的秦冬抱了起来。
“小夏……”
秦冬中枪的位置在前胸,也不知子弹是擦到了哪里,他一开口便是满嘴鲜血,而即便视线已经变得恍惚,他却还是艰难地想要抓住屠邵东的前襟,咳喘着质问他:“是……是你……”
“涛哥……涛哥你别吓我!医生马上就来了!”
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蒋耀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然而屠邵东此时却根本无暇去顾及,他怔怔地看着怀里半身是血的年轻人,想到他刚进支队时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割。
这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
“小……小夏……你等等哥……”
秦冬又咳出一大口血,在层层叠叠的痛苦笼罩下,他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天空,而几颗滚烫的水珠随即滚落在支队长的掌心。
随着年轻人闭上眼,屠邵东忽然发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85章业火15
两周后。“老屠,屠叔住在哪一边?”
将车停下后,郝雪峰从后备箱拎出两箱水果,在屠千军搬离小龙山之后,他还没有好好来新的疗养院看望过。合上车盖,屠邵东没有回答,郝雪峰抬眼,发现他正看着楼上发呆,而郝雪峰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无奈地上前拉了他一把,又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问了一遍:“屠叔,住在哪儿?”
“三楼305。”
屠邵东全凭郝雪峰的口型猜出他在说什么,医生说他是压力型的突发性耳聋,好好治疗,在一个月内基本上就可以恢复。疗养院里基本都是习惯了清净的老人,郝雪峰声音稍大便引来了旁人的关注,不得已,他只能放弃和屠邵东沟通,直接拉着他上了楼,很快便找到了屠千军的单人间。一大清早,护工刚刚让老人吃完早饭,郝雪峰领着屠邵东走进去,老爷子还是一样,看见他便眉开眼笑:“小郝!好久没来了!”
屠千军的记性时好时坏,但无论怎样,总是能认出郝雪峰的,他招呼人过去:“今天怎么有空和邵东一起来啦?派出所不忙吗?”
“我……”
没想到老爷子这次这么清醒,郝雪峰苦笑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耳朵:“屠叔,邵东他最近案子多,压力太大,听力出了点问题,我怕他一个人不行,所以这两天他都住我家。”
“他……听不见了?”
屠千军惊讶地看向一边一直沉默着的儿子,似乎也感觉他最近瘦了不少,心疼道:“怎么回事,他不是有徒弟帮他吗?那两个孩子呢?我记得……上次他们还带了个新人来见我的。”
要么怎么说,老人家的第六感都是最准的,无论对好事还是对坏事。郝雪峰内心无奈,一时竟有些庆幸屠邵东现在听不见:“之前出任务,两个人都受了伤……伤的不轻,最近,老梁给他俩放了假,都还躺在医院呢。”
他尽量选了委婉的说法,却没想到,屠千军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便苦笑出声:“邵东都聋了,老梁还能给他两个徒弟放假?小郝,我是老糊涂了,但也没糊涂到这份上……你老实说,队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聋了之后你们没立刻来看我,是不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