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靖听得大奇道:“大师如何知道的?”
穷和尚大笑道:“你知道的,穷和尚自然知道。你不知道的,穷和尚也知道。穷和尚不知道的,还有谁会知道?”
随着话声,已经摇摇晃晃地扶着楼梯下楼。
祝靖看着他疯疯癫癫,摇摇晃晃下楼而去,急急站起,招呼堂倌,问道:“一共多少银子?”
跑堂敢情早就算好了帐,立即笑道:“回相公,一共是四两三钱三”
祝靖没待他说完,随手取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往柜上一放,说着:“多的不用找了。”
说完,快步追下楼去。他和穷和尚前后不过转个念头的时光,但等他追出酒楼门口,哪里还有穷和尚的影子?
这时夜市虽没有华灯初上时那么热闹,但行人往来,还是不少,若不知他往南往北,就无从追起。再说,他要是存心不让自己知道,你就是追在他背后,也休想追得上他。祝靖站在酒楼门口,望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怔怔地出了会神,就举步朝街尾走去。回转高昇栈,走到幽静的后进,已完全像住家一人除了西首厢房还有一点灯火透出之外,其余几个房间,都己熄灯就寝,听不到一点人声。月光照在阶前,明澈如水,显得分外清幽。
祝靖走到长廊尽头,举手推开房门,突然,他脚下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已经有人先在房中,一个人静静坐在窗下一张椅子上。房中虽没点灯,但窗外明亮的月光映照之下,房中并不太暗,这一刹间,祝靖已看清楚这人一身黑衣,脸如黄蜡,赫然正是酒楼上看到站在对街绸布店门口朝自己偷看的那个黑衣人。祝靖心头暗暗哼了一声:“此人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黑衣人目光一抬,看他推开房门之后,只是站着不动,不觉微微一笑道:“你站在门口、可是不敢进来么?”
祝靖冷笑道:“我还当自己走错了房间呢。”
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你没走错。”
祝靖举步走入,目光直注对方,哼道:“那是朋友走错了房间了。”
黑衣人道:“我也没有走错。”
祝靖道:“此话怎说?”
黑衣人道:“因为我在等你。”
祝靖道:“你等我有什么事?”
黑衣人眨动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说道:“我要和你谈谈。”
祝靖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黑衣人一笑道:“你好像怀疑我来意不善吧?”
他这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这和他那张冷酷的蜡黄的脸孔,太不相称了。这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若是生在女子口中,这女子必定会是个绝色佳人,只可惜这副细致洁白的牙齿,竟生在冷酷蜡黄的男人脸上,那真是生错了地方。但祝靖并没注意到他生硬的笑容,也忽视了他笑的时候那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只是冷冷说道:“就算你来意不善,又能怎样?”
黑衣人显然没有恶意,他又深深地盯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你的房间,我来找你,至少是你的客人,瞧你这般模样,岂是待客之道?”
祝靖似已感到不耐,双眉微攒道:“你有话就请说吧。”
黑衣人道:“我想你对我这副装束,应该不陌生吧?”
祝靖道:“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装束。”
黑衣人惊异道:“你是不是有两个朋友去了北峡山?”
祝靖道:“在下没有这样的朋友啊。”
黑衣人惊异地道:“那么我是弄错人了?”
祝靖道:“看来是这样了。”
黑衣人举手一把摘下包在头上的黑布,但见一堆乌云似的秀发,立时披散下来。祝靖惊异地道:“你是女子。”
黑衣人展齿一笑,又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这下由蜡黄而冷漠的面子,登时变成了少女娇美的粉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娇羞不胜,欲言又止。祝靖望着她,惊异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少女脉脉含情地道:“我叫黑玫瑰。实不相瞒,我原是百花帮的人,被派在黑龙会,目前我任务已了,就要回去了。”
她不待祝靖问话,接着又说道:“本来以为是相公两个朋友,前去北峡山,已被黑龙会知道,黑龙会用飞鸽传递消息,一日千里,他们只怕还末赶到北峡之前,早就张网以待。没想到弄错了人,打扰相公,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在说话之时,迅快地挽起秀发,包上黑巾,倏地站起身来,接着说道:“好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也该走了,相公玉体珍重。”
话声一落,莲步轻盈朝处走去。但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这一瞬工夫,她已经覆上了蜡黄面具,只有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含着无限情意,望了祝靖一眼,转身疾奔而去。
祝靖看得暗暗好笑,心想:“这小娘儿大概对我动了情了。”
黑玫瑰飞身上屋,出了客栈,就飞身落地,一路朝南奔行。刚到三宫殿附近,就见前面不远处,似有两个黑幢幢的人影,口左一右站在路旁。要是没有月色,黑夜里不走到近前,绝难发现前面有人,但今晚正是月半,也就是朔望,月色大佳,那两幢黛影,既不是树,自然是人了,黑玫瑰为人何等机警,一见前面有人,伺立路旁,敌友不分,她哪肯自己送上去?脚下立时停了下来。她方一停步,却发现对方两个人影,已经缓缓移动,朝自己逼来。黑玫瑰依然站着没动,但她右手已暗暗握住了剑柄。这紧原是一瞬间的事,那两个人影已如鬼魅般到了自己面前。黑玫瑰这下看清楚了,这两个人一色黑布劲装,一个脸如黄蜡,另一个脸如死灰,黑沉沉的,看上去有些阴森。黑玫瑰一眼就认出站在前面的那个黄蜡脸,正是和自己同来的黄字二十七号。此时忽然见他和灰脸人同时在这里出现,不觉暗暗一惊,慌忙躬身一礼,说道:“属下黄字二十八号,见过巡主。”
原来那灰脸人叫做巡主,巡主敢情是黑龙会的职称。
灰脸人阴侧侧道:“二十八号,你知罪么?”
黑玫瑰心头一震,但她脸上戴着面具,自然丝毫不动声色,只是惶恐地躬躬身道:“属下不知犯了什么罪?”
灰脸人冷冷一哼道:“大胆丫头,在我面前还想抵赖么?”
黑玫瑰道:“巡主明鉴,属下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触犯了会中的哪一条规章?”
灰脸人沉哼道:“你真的不知道么?好,二十六号,你告诉她。”
黄蜡脸汉子应了声“是”
冷漠地笑了笑道:“属下此次临行之时,奉有郝堂主密令,认为二十八号颇有可疑之处,要属下随时注意你的行动”
黑玫瑰道:“我又不是郝堂主的手下,他如何会知道我可疑不可疑?”
黄蜡脸汉子道:“你是水堂主手下,郝堂主这道密令,自然是受水堂主委托的了。”
接着说道:“九号服毒自裁之后,我故意说要跟踪两个小子下去,其实咱们在金神墩有人,根本用不着我跟踪,我那么做,只是为了看看二十八号的行动,有无违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