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晞见状忙用小手抓了抓自己汗玛法的大手。
旗人老头也适时地开口叹气道:“这位爷您有所不知啊,朝廷分给我们的旗房已经没有了,我们的房子里现在住的是民人。"
“给民人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朝廷禁止旗人将内城的旗房卖给民人,你们难不成把房子卖给民人住了?”
直郡王皱起一双浓眉,浑身的气势瞬间变得骇人了起来。
旗人老头忙摆着手,满脸苦涩地说道:“小爷,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是?我们都是普通的旗人总归得过日子、填饱肚子啊。"
“朝廷确实对八旗子弟有优待,但在优待的同时也添加了很多限制啊。”
"能躺着什么事情都不干纯享福的都是富家子弟们,我们这些普通旗人的日子还比不上留在盛京的旗人们过得好嘞,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把旗房腾给有钱的民人居住了啊。"
“这是怎么说的?”
胤仍不解地询问道。
“唉—”
旗人老头长叹一声,有些伤感地说道:“朝廷将八旗中的人当成战斗力,对八旗兵丁的待遇确实不错,打仗了能领双倍军饷,每个月还有饷银可拿,像是有了‘铁杆庄稼’,这基本上限制了八旗人员不是做官就是当兵,只有这两条康庄大道能走,但想一想也就知道了,这制度多不现实,哪可能每个旗人家庭都出现一个能当官或者当兵的壮劳力啊?像我们与铁蛋儿家这种家里没有兵丁的普通旗人,朝廷不让八旗人员经商、务农,那我们靠什么吃饭?只靠朝廷拨给我们微薄的钱银,如何养育一家老小?把内城地段好的旗房腾出来搬到这京郊土胚房居住,虽然居住条件差了些,起码还能靠着种田补贴一下家用,留在内城里怕是早就饿死了。"
这时心直口快的妇人也忍不住又出声道:“我们这村子也不是个例,内城中现在已经失去房子的
旗人没有一万也有六、七千了。"
"挨
着京郊的村落中旗、民混杂的多了,朝廷倒是想得挺好,用内城与外城牢牢的将旗人与民人分割开,想想也知道这是多不可能的事情了,人家民人虽然没有旗人听着有面子,但人家可以经商、务农、做匠人的,只要勤劳肯干,谁家的日子过得不是红红火火的?就我们这种家里做不了官,也没有兵丁的贫困旗人家庭被八旗制度给坑惨了!皇帝老爷这个不让俺们干,那个不让俺们干,俺们还不如重回东北那疙瘩,去打猎也能不时往饭桌上添一顿荤菜呢!"
"行了,孩子他额娘别再说了。"
狗蛋他阿玛抬起胳膊拽了拽自己妻子的袖子。东北妇人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用粗糙的双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是一个朴实能干的女人,夫君残疾、婆婆、公公卧床,家中只有她一个劳动力,她家里家外两手抓,还得在农闲时拼命打零工抚养俩孩子,如果不是家中还有几亩旗田,那是真没有活路了,一家老小直接饿死好了。
听到旗人老头与妇人这些诉苦的话,老爱一家子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康熙转头看向一直跟在身后充当背景板的心腹太监,梁九功忙心领神会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双手呈递给了万岁爷。
康熙看了看狗蛋一家人,才将手中的荷包递给旗人老头,又看着村长说道:”
这荷包中的银子你们换成铜钱给这村子中家境像狗蛋儿一家子一样贫困的人,不拘旗人还是民人,都分些钱吧,好歹让娃娃们有双草鞋穿。
即使没有拉开荷包看,但单看荷包的大小也能猜到里面装得银子不会少,民人村长与旗人老头都没想到康熙竟然会如此大方,旗人老头拿着鼓鼓囊囊的荷包手足无措的,眼圈也不禁红了。
康熙没有再开口叹了口气就牵着大孙子的手,准备转身抬脚往门外走。
弘晞知道若是直接当着村长与旗人老头还有壮年男子的面给狗蛋儿一家大荷包,这对他们来说是祸不是福。
他下意识用小手在身上摸,可惜别说银子了,他连个铜板都没有,随身携带的玉佩都是宫里的东西自然不能随便给宫外的人。
弘晞无奈只好随着他汗玛法拉他的力道走出了狗蛋儿的家门。
直郡王、太子爷等人也跟在祖孙俩的身后往外走,村长、旗人老头以及壮年汉子也跟上了老爱一家子的脚步,准备将富
贵、慷慨解囊的金老爷一家子送出村子。
在众人转身之际,小弘晖挣扎着从他阿玛怀中下地,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朝着被绳子拴着的土狗跑去。
原本趴在地上的黄色土狗立刻机灵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卷毛抿了抿小嘴,将握在小手中的东西朝着土狗丢去,立马转身往自己阿玛跟前跑去。四爷弯腰抱起他家铜蛋儿也没有开口说话。
“汪汪汪——”
想来土狗也是有灵性的,待院子中的人都走完了,它才开始对着几个主人叫了起来。
狗蛋儿敏感的觉察到不对,忙几步走到他家大黄跟前,就看到大黄移开右前爪子,爪子底下赫然躺着一个圆滚滚的白色珍珠。
这珍珠他见过是那个满头卷毛的小少爷镶嵌在腰间的带子上的。
他捡起珍珠沉默了,这颗珍珠换成铜板足以让他们家维持十年的花销了,到时他也长大变成能支撑家庭的顶梁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