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吏悠闲的自斟自饮,丝毫没注意到人进来。一直到贾琏走近了,挡住了看书的光线才察觉,抬头一看贾琏的打扮,立刻放下酒杯和书,起身抱手:“这位小爷有礼?”
“您抬爱,不敢称爷,在下贾琏,今日特来报名。”
贾琏保持礼貌,态度适中。
“原来是贾先生,小的姓刘意,有个诨号刘三,您稍候,这就来。”
这位书吏干脆利落的交代清楚,转身就去了边上的桌前。
贾琏见他没有读书人之间称兄道弟套近乎的意思,知道他就是个纯书吏,地位不高,却怠慢不得。怎么说呢,这里是国子监,能在这地方做书吏,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人一定读过书,只是科举之路不顺遂,秀才也不曾中一个,可见此人必有背景。
大周朝太祖定下的规矩,国子监有年龄限制,只收三十岁以下的监生。监生十年不能中举,自当退学自谋出路。年过四十不能中举者,不得再考,年过五十不中进士,也不能再考,当服从吏部安排,居家待选官。
多有言官呼吁,应该改革这条规定,太上皇时不予置评,今上也不置可否。
每每想到这里,贾琏心里都在腹诽,你看,这就是古代的读书人,只能在科举一条小路上大家一起卷的情况下,读书人每年都有人做官,数量多了,自然要搞一些符合自身利益的事情出来。哪怕是所谓的祖制,也不是不能改的。
一旦皇帝要搞所谓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做官的读书人一定会折腾的满城风雨。
刘意取了报名册过来,问过贾琏的具体情况,一一登记后再三拱手笑道:“原来是荣国府的琏二爷,失敬失敬!”
贾琏笑着摇头抱手回礼:“谈不上,荣耀属于祖辈,与我何干?”
得知贾琏是走读,刘意记录在案后解释一句:“琏二爷只是秀才功名,欲入监读书,尚需宗人府出具一份文书,方可入荫监就学。”
呃,贾琏愣住了,还有这么一个流程的么?
国子监的读书资格不好弄,即便是有资格的勋贵子弟想进来读书,也需宗人府出荐书。
贾琏没着急走,而是先盯着刘意看了一会,看看这厮是不是在为难自己。
这一眼给刘意看的额头上汗水冒了出来,贾琏的名声可不太好。青云书院里把方白衣的孙子,郭侍郎的儿子都打了,退学不是大事,大事是后来这事情连累了方白衣。
这一类顶级权贵的子弟,在刘意的心目中,属于京城里最不能惹怒的一类人。
真要让贾琏觉得刘意是在故意为难他,动手给人打一顿,刘意伸冤都找不到衙门。
“那行,怪我事先能弄清楚。我这就去。”
贾琏态度不变,依旧是不冷不热,摆手就走。
刘意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后面喊一句:“琏二爷慢走。”
贾琏头也不回的去了,刘意坐回椅子上,长出一口气,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书吏,见刘意便笑问:“怎么回事,刚才出去的谁啊,给你吓的汗都下来了。”
“赵四,伱可别乱讲话,琏二爷斯文守礼,并无半点跋扈之处。”
刘意脸一冷,立刻反驳这厮。心道:这厮真是没安好心,万一我说错了话,他给传出去,那不是做实了背后说贾琏的坏话,回头倒霉的人不还是我么?
都说公门里头好修行,这一条管住嘴巴就很要紧。管不住嘴巴的人,都不知道啥时候就给人得罪了。刘意心道,这厮与我素来关系一般,适才套近乎必是心怀歹念,回头有机会,找贾琏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贾琏出了国子监,心里极端的不爽。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也没人跟自己说一声。贾母王夫人之类的女流之辈不知道这个,贾赦贾政贾珠也不知道么?
贾赦可能是真的忘记了,毕竟他啥都不关心,只关心自己。害的自己多跑一段路的元凶,大概就是贾政父子了。贾珍那边,这点事情也轮不到贾珍操心。
贾琏也没着急去宗人府,而是先去了张廷恩家里,一问才知道,张廷恩去了户部衙门,这还没回来了。得,又白跑一趟。贾琏吩咐车夫,直接去宗人府。
理论上正月十六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身负重任的张廷恩,一早就去了户部。
新官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交接,以年迈唯有请乞骸骨的右侍郎,正在办事房里等着呢。
知道自己的仇家多,张廷恩在交接时非常的谨慎,尤其是尚未处理公文方面。
这一仔细,张廷恩就在一摞公文最底下,现了一个坑,这坑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