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聊聊你的童年吧,教授。”
骑士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斜倚在树干上,看起来并不打算继续帮忙。
“我丢失了很多记忆。”
“没关系,记得多少聊多少。”
他朝骑士看过来:“为什么?你很想要了解我?”
“那我换个问法——你害怕什么,教授?什么才会使你恐惧?”
巴别尔手里的镊子停住了。他没有立刻回绝,这个问题他的确更感兴趣,值得分心稍微思考一下。
过了一两秒钟,他回答道:“人恐惧一切与死相关的事物和概念,恐惧未知,归根结底,恐惧死亡。我不死,也不会老去,所以我无所畏惧。”
“噢!呵呵呵……”
恩别拉赫对他的回答出一声赞叹。
“你认为自己已经彻底从生死的循环中跳脱出来,余生只和虚无作伴、嗯,该说永生,永生都和虚无相伴。可亘古遗留下来的恐惧深刻在你们的基因之中,那真的能够被轻易克服吗?”
“并不轻易。”
“显而易见。”
他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看向骑士:“硬要说,我对无法决定自己的死而感到悲哀。”
“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死,除非自我了断。但这也不是必然成功的,啊,可真矛盾,你既因为自己的不老不死而无所畏惧,又对这个感到绝望。”
“至少人都有个指望。”
恩别拉赫张开双臂:“噢,真是个可怜人,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鼓鼓劲,亲爱的。”
他的口吻极具戏剧性,巴别尔则向他投来不耐烦的质疑目光:
“看来我似乎在浪费时间。”
骑士笑了:“我是在等你说实话,教授。”
他弯腰俯身,居高临下地正对着巴别尔抬起的脸,护耳下两片垂落的白布装饰晃了晃,隐约擦着外乡人的脸颊,让他感到痒。
“或许你可以欺骗你自己,但你骗不了我。”
骑士的身体遮盖住了月光,在巴别尔的视角下,仅被秘法惨白又强烈的平面灯光打亮,周遭环境漆黑一片,唯独那些不是五官又酷似五官的花纹与缝隙最为醒目扎眼。
“你的恐惧是更具体的东西,不像我,也不像死亡,有些事,只有活着才能体验,一直活着,就要一直忍受,可你指望不上死来使自己脱。
“这片毒森林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上不少,”
他歪了歪头,“要使你的血液沸腾,还得加温多少?”
巴别尔平静地注视着恩别拉赫,那双鲜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一动也不动。
倏忽,他猛地一转头,侧后方不远处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