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骑士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他们在沉默中走了近半分钟后,才有一缕声音传入外乡人的大脑:
“我当然是个人类,曾经。”
恩别拉赫的语气一反常态的沉重。
巴别尔察觉到了异常,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我的……父亲,是个自私又道貌岸然的混蛋。”
骑士陈述,“他总在宣扬他有多爱自己的家人,却在得不到资助的时候借用他独生子的身体做实验,最终实验失败,导致我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他并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研究才找活人当素材,他只是在以做实验、以拯救苍生为借口,掩盖渴望杀戮的本性。他乐此不疲。”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我杀了他,把他当成一个礼物,送给了他的儿子。”
外乡人沉默了,他仍然表情平静,但那双瞳孔放大的眼睛出卖了他,骑士的一番话,一个故事,多少使他受了些深刻的触动,困意全无。
恩别拉赫正立着,继续用情感丰富的声音娓娓道来:
“过去那些年里,我总是郁郁寡欢,不断地压抑自己的本性,渴望成为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人,可我根本做不好,直到我杀死他,才终于释怀。而就算他的儿子真要走上和他同一条路,又有什么不应该呢?他当真有这一份良知,能阻止子承父业吗?”
巴别尔从他的头盔上移开了视线,斟酌措辞:
“我给不出答案,说实话,这不是我所擅长的。但你会成为什么样一个人,最后还是由你自己说了算。”
他侧对着骑士,语气有些拘谨。
“至少在我看来,你或许并不和你的父亲一样,因为当时你没有杀死那两个城门守卫。灭了口,你本可以嫁祸于我,全身而退,避免跑这一趟。”
“啊哈,不错、不错!”
骑士突然雀跃地朗声赞叹,“你别出心裁的道德观总能给我新惊喜。”
“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道德观。”
“你当然有,而且肯定能跟这个故事蓝本的主人合得来,老实说,你们真该比一比谁更死气沉沉。”
话音刚落,巴别尔便蹙起了眉头。
“所以这不是你的故事,而是……”
他的视线跟随骑士,后者优哉游哉地从他身后经过,红披风扬起,滑过外乡人扎在后脑勺的细长辫子,打断了他本来要问出口的后半句话。
“而是时候不早了,再不走,万一那些雇佣兵吃完了午饭,我们可就分不到一杯羹咯。”
骑士的声音飘过来,头也没回。
雪鸦仍然倒挂在枝丫上,把头转了半圈,一座小型宅邸的轮廓倒映在它眼中,似远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