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有着小小的蓝白色天空,四四方方的。看不见外面的鸽子,只有古树上的麻雀。
微风鼓动微蓝的纱帘,森次冬哉坐在病床上望向那只麻雀,定定地,静静的。
房间门被人敲响,森次转过了头。青年嘴唇寡淡没有血色,清秀的面容无端地显出如玻璃瓶子里、封印着白绣球花标本般的静谧之美。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夏目歉意地边做着口型,边指着下方的把手。
森次迟疑地点头,同意了夏目疑似要进来的请求。
房门很高,只有上方中间有着透明的玻璃。夏目利落地从抱高他的寺崎身上跳下,跟随着走进病房。
他手中拿着一束金黄向日葵,维持镇静递出,说:“你好,森次哥哥,这是铃音送给你的花。”
在夏天盛放的向日葵,经过人工的精心培养,出现在春天的奇迹。
“铃音说,希望森次哥哥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阳光。”
夏目的眼眸里,满是认真。
寺崎观察着森次的反应。
森次愣怔地望着向日葵,一时不敢伸手。
“铃音?”
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
“对,十年前小公园的铃音。”
寺崎温和地笑问:“不记得了吗?”
森次复杂地垂下睫毛,伸出背部青筋明显、有着针口伤的手接过了那束向日葵。他纤细苍白的手腕,戴着暗红的木珠串。
铃、音,十分久违的名字。不告而别的,朋友。
“你们是她的弟弟吗?她没有来吗?”
森次突然发现,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个人具体长什么样了。
记忆变得模糊,透过名字却又好似能看见那个总是站在小公园的女孩子,依稀记得她的眉很浓,似乎长得很端正。
听到森次话语的寺崎和夏目一时沉默。面前的人类,正如铃所说的,可能并不知道她不是人类。
[他是个相当迟钝的人,不过性格还不错。]一阵夜风吹来,铃下意识地拉住帽子,摸到硬硬的一小块发夹后,笑着放下了手。
[如果他还记得我,可以告诉他,我其实是妖怪哦。]
可是她没有说任何冬哉彻底丢失记忆的假设,她分明笃定了他会记得。
夏目望着面容平静的人,忽地感到了难过。他点头应好,抱着那束铃非要找到的向日葵,迈出略有些沉重的步伐。
铃最终没有去见冬哉,也没有走进医院。她坐在楼下门口的台阶,怀里抱着小熊和布娃娃,扯动氢气球的线,安静地等待他们下来。
十年前,大病初愈的森次,弄丢了他唯一的朋友。他病了一个月,在此期间,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询问家里人,却被告知铃音没有来找过他,他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因为铃音总是出现在小公园,他在小公园等不到她,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可突然拜访的小孩子却说,铃音是常人无法看见的妖怪。所以,她不是没来找过他,只是因为他丢失了看见妖怪的能力,所以找不到她了。
他那个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
森次低头凝望开得灿烂的向日葵,露出浅浅的笑意。他好像想起了一些过往,它们深埋在记忆里,见到阳光就会重新生根发芽。
“替我谢谢她的花。以及,很抱歉,我没能遵守诺言,带她去游乐场。”
森次温声说着,眼里一派赤诚。
夏目顿了顿,应:“好,我会转告的。”
寺崎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一副要长谈的模样,问:“你还记得十年前,你生那场大病时候的感觉吗?”
森次寻思片刻,平静道:“抱歉,因为总是生病,我记不清了。”
寺崎点头,接着问:“你手上的链子,什么时候戴上的?”
小叶紫檀念珠,传闻里,人类用来驱邪的东西。
“……很久之前的事了。”
森次缓慢回想,“我记得是母亲说我中邪了,就去神社里求来的,大概……”
他倏尔抬眸,肯定道:“在十年前,遇到铃音之后。”
常人无法看见妖怪的话,那他总是前往小公园独自玩乐,无怪乎家里人以为他中了邪。森次冬哉尴尬地摸着鼻梁,游弋视线。
同样想通的夏目扫向他的手腕,神思不明。
“夏目,叫铃音上来。”
寺崎忽然出声,两人一顿,齐齐望向他。
寺崎默了一瞬,慢慢站起身,顺手抓过放置在一旁的笔,转身道:“算了,我去,你留在这。”
打开的门被人贴心地关上,夏目望着禁闭的门,目露迷茫。寺崎走了,他要和森次聊些什么吗?
干净的病房中似乎有着清新剂的味道,空气都有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