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倏地抬眸,正巧与沈清姀四目相对,她一下子慌了神,支支吾吾说出不话来,相反,沈清姀还追问了一句道:“还有,今日我侍奉在勤政殿,也是你告诉太后娘娘的吧?难道,太后娘娘让你来监视我吗?”
此话一出,落月后背刷一下出了一层冷汗,取代了身上的燥热感,她胸脯上下起伏,眼珠子乱飘,明显是心虚。
沈清姀冷哼一声,手中团扇扑啦啦扇出一阵风,也不管落月如何,自己则带着忍冬赶往慈安殿。
甫一进慈安殿,全身上下的黏腻感被清凉的殿风一吹,刮跑了不少,沈清姀一路走来憋在胸口的一股浊气得以释放,她放缓脚步,往殿内走,层层叠叠几重高青纱帐内,太后松散了华,着一身软金织暗红卍字宫装,朱红色丹蔻上挂着一串小叶紫檀木佛珠,榻几上有一碗用了少许便搁置了的红枣燕窝。
听得殿内悉悉索索响动,太后豁然睁眼,再怎样老态横生的一双眼,哪怕成褶皱的上眼皮下耷三分,可仍旧不能挡住太后眸中迸射出的精光,她面对沈清姀的问安行礼,视而不见,仿佛殿内没这个人。
苦了沈清姀,膝盖跪在冷硬的青玉砖上,身形不能动,不可动,她盯着面前朱雀铜鼎中徐徐袅袅升腾的白烟,闻着果木檀香的味道,在心中数着数,也好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
直到膝盖内处热胀,需要不停交替换力跪着,太后才问话道:“姀婕妤,哀家与皇后可是对你太好了,以至于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嗯?”
“嫔妾自知是得太后与皇后垂怜。嫔妾不敢放肆。”
沈清姀脸色极具变化,深深叩拜下去道:“可嫔妾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明鉴?”
太后遽然变色,声音猛地提高,周遭威严气息更甚,她做惯了上位者,面对一个自己挑选的婕妤,可谓是丝毫不给对方脸面:“你要哀家怎么明鉴?哀家让你做了妃嫔,是让你帮着皇后。可你呢?明明侍奉在圣上身侧,怎么也不劝解圣上。每月初一十五,需雷打不动去皇后宫里,你难道不知?”
“太后娘娘。”
沈清姀嗓音中明显带上了破碎感,倒是让太后身形一震,沈清姀苦笑道:“嫔妾当然知道自己的作用,圣上一说不去凤鸾宫,嫔妾就劝上了,可圣上显然不高兴了,连带着嫔妾也被赶了出来,嫔妾心存疑虑,问了陈公公,陈公公一句话,却是让嫔妾再难有开口的机会。请太后娘娘恕罪,嫔妾无用。”
“一句话?怎么一句话就让你再难开口了?”
太后紧皱眉头,佛珠转悠了两圈,显然持怀疑态度。
沈清姀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斟酌半晌,才低低道:“嫔妾原本也是不知的。落月前去传话,圣上听后只说了一句‘连母后也忘记了。’,嫔妾觉得这句话奇怪,可全然没放在心上,直到圣上让陈公公前去凤鸾宫传话,嫔妾才慌了神,细细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圣上竟连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也不去皇后宫中,所以劝说了几句,可圣上丝毫不听,更是让嫔妾离开。”
“嫔妾走时,实在忐忑,所以寻了陈公公。”
沈清姀偷偷瞄一眼太后,撑在青玉砖上的手慢慢收紧,她清楚看到太后眼中有一丝异样悄悄溜走,显然,太后对于未知的情况也充满了不安,沈清姀心底的嘲讽更甚,但面上依旧惶恐。
太后等待不及,追问道:“陈福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