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舟並不買我的帳,說話還是冷冰冰,「穿好衣服出來,飯快好了。」
我穿上林渡舟的衣服,感覺領口衣袖都有些松垮。坐到飯桌上,才發現他做了好幾個菜,還算得上豐盛,只是那些菜是我十年前愛吃的,現在不一定了。
我覺得好笑,低頭戳著碗裡的飯粒。原來不止是我,林渡舟也被困在過往裡。
林渡舟默默吃飯,一直沒有和我搭話,空氣靜得出奇。直到小朋友跑到水盆前呱唧呱唧地喝水,才總算有了一點生活氣。
「你的那位小朋友和貓相處得還好嗎?」我先出聲打破了寂靜,「蔣黃豆。」
林渡舟挑菜的指尖一頓,像是忘記自己本來要挑什麼,又把筷子縮回去,無聊地夾起白飯。他答得簡單,「嗯。」
空氣中又恢復了沉寂。似乎是欲言又止了兩回,林渡舟兜兜轉轉還是開了口,「你家裡沒有浴缸吧?」
我饒有興地看向他,「你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嗎?」林渡舟反問我,看樣子迂迴的功力見長,半晌他補充道,「我記得以前是有的。」
「嗯,你來我家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話說到這裡,我興致來了,捎帶著逗他兩句,「難道我跟你分開了,就必須得拆掉?你怕別人用啊?」
林渡舟垂著眼,面對我的挑釁一言不發,忍辱負重地大口吃完了一碗白米飯,桌上的菜再沒動一筷子。他咽下去,催促我,「快點。」
「急什麼,」我望著他笑起來,「你現在要用浴缸?」
「葉清川,」林渡舟的話說得有點兒咬牙切齒,「食不言。」
我得了逞,捧著碗暗自愉悅,吃完了飯聽見他在廚房裡洗碗的聲音,貓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尾巴搖來晃去。我打開電視,坐在它身旁,覺得有些累了,乾脆躺上去,抱著貓,將臉埋在它肚子上。
星期六,電視裡播放著吵嚷的娛樂節目,廚房的水聲停止,腳步聲漸近。林渡舟將貓撥開,讓我起來吃水果。
「我吃飽了,」我窩在沙發里,意外覺得在這本應陌生不自在的地方,竟然品味出了一點家的味道,於是愜意地眯著眼,低聲詢問,"我能睡會兒嗎?"
林渡舟沒答話,默然靠著沙發,坐在了地毯上。
看著他近在眼前的背影,我靠過去,臉悄悄埋在他衛衣的帽子上,在令人迷醉的雨後森林裡沉淪。
今天零零碎碎地睡了些時候,現在倒是完全沒了睡意,閉上眼想著東拉西扯的事情。不知過了多久,林渡舟大概以為我已經睡著,電視裡吵鬧的嬉笑聲被關小,他靜悄悄地轉身,雨後森林的味道抽離出去,良久沒有動靜。
正當我想睜開眼看他在做什麼的時候,溫暖的手掌輕輕覆上我的額頭。
我心裡有點遺憾,比起試探我的體溫,我更希望他趁我睡著了偷偷吻我。
然後他離開,我聽見細小的窸窣,水流淌進杯中,空氣飄散出感冒靈的味道。
看來三十歲和二十歲確實是不一樣的。曾經他能和我纏綿到深夜,現在晚上十點鐘不到,我老老實實地躺在這裡,他竟然只想催我吃感冒藥。
我丟了興致,睜開眼看他盤腿坐在茶几前忙活,泡好感冒靈,他又把藥片一顆顆地擠出來,在瓶蓋里放好。做完這些過後,我以為他該叫醒我了,不料仍舊乖乖呆坐在沙發前,伸出手,修長的指尖貼著杯壁,等待感冒靈緩慢地降溫。
我的貓不會這樣安靜等待,它餓了會大叫,嫌我吵它睡覺就用爪子拍我,要我陪它玩就頻繁地搗亂。
傻弟弟。
「林渡舟。」我啞聲喚他。
他如夢初醒一般縮回手,當轉過身來,我看見他沉靜的眼底里微不可查的難堪,仿佛只想默默做好事,卻無意間被校長全校通報表揚的小孩。不管在別人的眼裡林渡舟是什麼樣子,冷酷內斂的也好,清高持重的也罷,在我這裡,我會永遠偏心地認為他可愛。
我用手肘撐在沙發上,稍微起來了些,右手向前,覆在他的脖頸上,將他拉近,輕聲道:「我說了,乖會有獎勵的。」
林渡舟眼波流轉,我看出他掩藏不住的慌亂,當我湊上前,他倉促地閉上了眼。
他沒會錯意,我確實是想親他。可鼻尖相抵,兩人的氣息融在一處的時候,我想起來自己還感冒著,於是往下移,退而求其次地在他的喉結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我鬆開手,離開了些距離。
林渡舟恍然地睜開眼,我聽見他唇間泄出的一聲細微的、如釋重負一般的嘆息。
我往下一瞥,目光落在他腰間,又看回他難堪的臉,把他說過的話又送還給他,含笑地看熱鬧,「要幫忙嗎?」
第22章【37天】你見到他了。
我躺在林渡舟的床上,渾身裹在他的味道里,時鐘走出滴答的細響。
硬生生捱過了十二點,我還是沒有要睡著的跡象。原本昏沉的感官無比清醒,兩個小時之前的場面像卡住的電視畫面,在腦海中來回播放。
我問完林渡舟要不要幫忙,兩人面面相覷,鬱熱在相會的目光中升騰。他傾身上前,雙手穿過我腰側,手掌覆蓋住背脊。我配合地摟住他的脖頸,纏到他的腰身上。
在我和林渡舟情慾復燃,火急火燎地跑到臥室,已經想好什麼姿勢和語調談情說愛的時候,他在擁抱里沒了動靜,右手不安分地攥住我後背的衣料,接著氣息就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