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端着酒杯,这酒还是私藏在公寓里的。她站在公寓落地玻璃前看着夜色渐渐浓重,尔求城外是黑灰色的矿山,这里曾是落魄的石材与铁矿小镇,城外只有无数黑色的山,与山上被铲得像直立人新石器一样的凹壑。
这里交通不算便利,又不是处在跨国边境或江河流域,本不应该有这么大一座城市的。与城市中的灯光闪耀相比,周围只有无尽的矿山与一两条公路,甚至连路灯都很少。
尔求城就像是黑色布料上镶嵌的彩钻。
“合眼时间”
之前,平树会安排所有人及时离开这里,他正在跟所有人讲离开时候的要点:“……除了宫理可以留在尔求城,其他人一定要离开或者佩戴上脑部护具。但护具只有三套,而且一旦我们佩戴护具,就会立刻被尔求城的管理者发现,紧接着就会追杀我们——”
这时候,公寓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有的是姗姗来迟,有的则是通过网络投影上线,其中三省身就是线上来的。
他的能力对此次行动至关重要,但问题是他的形象体重和文化水平,不足以进入尔求城。
在宫理的要求下,可怜的三省身疯狂健身外加学习三个月,高价医美把常年戴镜片头套而晒得跟网纹袜一样的脸给弄匀了颜色,甚至公费做了点微整填充,才勉勉强强通过了考核。
宫理心里本来对他
很抱歉,但她不止一次撞见三省身狂照镜子,甚至还在学原重煜新的健身广告的动作……她感觉三省身可能还挺满意的……
此刻三省身躲在尔求城的某个地下室里,他是计划失败才会用得上的秘密武器,前期不用他露面。因为不能在城中戴镜子头套,所以无数人的脑子里的想法都会塞进他脑子里,他只能尽量选择远离人群缩起来。
三省身可能常年戴头套,脸上表情根本控制不住,此刻贼一样的眼睛不停地在宫理、平树还有林恩之间来回,捂着看戏憋笑的嘴,直到宫理瞪向他,他才清了清嗓子,道:“宫理大人是真的不会被合眼时间影响吗?”
宫理点了点头:“试验过,确实不会。你们不用担心我,到时候如果城外的接头点出了问题,你们就继续往外撤。”
其他的干员对宫理的以孤身犯险并无异议,在他们眼里,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她干不成的事儿,宫理如果说她要断后一个人解决,那他们就该做好准备撒开手。
只是平树抬头看了她一眼。
三省身这个八卦少女心开始脑补:然后俩人开始争执,平树说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
,宫理再说“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然后吵完架之后叹气抹泪,分道扬镳,直到生死大劫前想的还是彼此,最后幸运重相逢。
冈岘道:“你真的没问题吗?尔求城不好进,更不好出。如果你
一直没出来呢?”
三省身偷偷翻了冈岘一个白眼:怎么还抢人家感情戏台词呢?
宫理笑了一下,她喝了一口酒,道:“那就留平树一个人在附近接应我。其他人按计划撤。”
她有种平树肯定会冷静地等她,她也肯定会找到平树的理所当然。
平树低下头去,装作是去为其他人播放撤离路线图,但嘴角却微微勾起来。
三省身快被这俩人之间跟缠毛线一样的各种连线刺|激得瞎了眼,其他人更是没有意见。平树正要开口的时候,却看到一只坐在最远的沙发上侧着耳朵听计划的林恩,拿起桌子上的玻璃酒壶,朝离他不远的宫理走过去。
宫理偏过头看风景,忽然感觉手中酒杯一沉,就看到林恩在往她杯子里倒酒。林恩手大脚大,没有像别人那样有能合脚的拖鞋。他赤着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穿着有点破的牛仔裤和灰色长袖衫,专注地将酒壶中的酒倒在她杯子里。
宫理有点惊讶,但并没有躲开,只是看了他一眼。
他应该是之前都在吃方体食堂,营养跟上来了,后背与脖颈的肌肉也隆起来,他手臂的伤疤都几不可见了,只有脸上的疤依旧。
宫理目光往下挪到酒杯,吓了一跳:“靠,这是威士忌,你有必要给我倒满杯吗?!”
酒都快溢出来了,宫理连忙伸着脖子吸了两口,瞪眼看向林恩。
林恩拿着酒壶,愣道:“我以为你渴了。”
宫理
跟个老酒鬼似的吸溜着威士忌,往桌子边挪:“……你还是快回去坐着吧!”
宫理也喝不下这么多酒,她看向中间沙发上的数人,就发现平树正转过脸去,似乎刚刚在看她。
宫理心里顿了一下。
三省身看到三个人之间的混乱,快要拍大腿了。
他眼睛都看不过来,只瞧见林恩那根线一如既往地连在宫理身上以外,他竟然对平树有不少关注,只是那关注的情绪很淡很混沌;而平树从刚刚看了一眼开始,脑子里就开始跟不和谐的爵士乐团的音符一样,胡乱飘起来,像是思想里在疯狂打架。
只有宫理还比较淡定,除了波动一下以外,她似乎在盯着旁边的摆件挂画,脑子里似乎是在想不想干的事儿——
难道,平树转过头心里难受的时候,她还在想:“咦这画里的马为什么三条腿?”
平树刚说了几句,冈岘忽然站了起来:“他们开始了!这才过去十几个小时!”
他把不离身的折叠平板展开,上头显示着尔求城根服务器的占有率,就在刚刚开始节节攀升,而在之前,任何一个月末都没有过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