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成功率可能不高……但認清自己的心情後,我就沒辦法欺騙自己。」說話時口腔中帶著鈍痛,那點不適已經被他忽略過,緊張的將準備數天的東西拿出來,「花……是按照人類求愛的方式布置的,這個是……狼族的傳統。」
他攤開手,雙手小心的捧著一團東西,遞過去的動作甚至帶著點虔誠,如同手捧那顆為他悸動的心臟。
一顆被打磨過的,比人類牙齒要大上兩圈的狼牙,頂部中間被開了洞,灰白色的繩子穿過它,狼牙旁邊親密的靠著同樣顏色的,塑形成彎曲狀的毛絨掛飾。
「牙是幼牙,但毛髮……」亞爾斯有些訥訥,「第一次換下的毛沒能留下,這些是之前換毛時留下的。」
光線被花朵暈染,在潔白的狼牙上打下曖昧意味的玫紅色,這串項鍊本身蘊含的意味更是不言而喻。
白朮目不轉睛的盯著它,心緒紛復難言。
有那麼一秒,他差點想要將它接過來,珍重的收起來。
他閉了閉眼,聲音帶了些沙啞:「亞爾斯,抱歉。」
指尖一抖,亞爾斯吞咽下未完成的告白,沉默的注視他。
「我無法接受它。」白朮如鯁在喉,艱難的在他的視線中坦白道,「你已經知曉我在探索長生——我不得不踏上這條路。」
「我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如果最終沒能追尋到,我便命不久矣。」
亞爾斯仍然看著他,仔細的,想要看穿一切的樣子。
沉寂總是難捱,片刻後,亞爾斯動了動耳朵,道:「這不構成你拒絕的理由。」
他抿著唇,狼族的執拗與自身性格中本就帶著的偏執在此時露出一點鋒芒。
「你對我沒有任何結為伴侶的意向——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能構成理由。」
白朮沉默。
亞爾斯的臂力很好,遞送的動作持續很久也不會覺得累,他維持著動作,慢慢道:「雅爾藍思亞……大多數人都不會得到善終。」
「饑荒,瘟疫,爭鬥,魔獸……前一秒在城鎮中載歌載舞,下一秒可能就會被從天而降的戰鬥波及,無人生還。那片大6是死亡的天堂,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證在聽見聲音的第二秒能平安的睜開眼。」
除了各大有神明坐鎮的主城,每個人都過的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終日。
往生堂如果開在那裡,胡桃填一倍的人手也燒都燒不過來,再也不用抱怨沒生意了。
「但這裡是璃月。」白朮溫聲道,「你未來可以找到一位健康的……戀人,互相扶持著走完一生。」
亞爾斯冷漠道:「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去看未來,現在,這裡,就站著我心愛的人類。」他眼中滿是執拗,「如果你不接受,又想著照顧我的心情,那你可以轉身了。」
「之後我們只是家人,或者老闆和護衛——隨便什麼都行,我不會糾纏的,說到做到。」
背對著他,這樣所有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都不會被看見,亞爾斯會將那些僭越的情感打碎、清理,將吵鬧的獸語鎖在牢籠中,不再讓白朮為難。
「……」
他應該轉過身的,卻像是沒被符紙激活的普通殭屍,無言的立在原地,連一根手指都僵直到難以操控。
亞爾斯的表情和緩下來,對生死之事直言不諱:「我們可以一起去找那些藥方,就算你死了,不卜廬已經有了殭屍七七,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有殭屍白朮。」
大不了晚上窩裡冷點。
根本不用考慮光明神那個連扮演反派都半吊子的廢物用的活祭——方法語焉不詳不說,白朮不會接受,他也不想剛把伴侶挪回窩就搞自我犧牲那一套。活著的人總會背負更多東西,比起獻祭,亞爾斯更偏好殉情。
狼族獸人本就對伴侶十分忠誠,特別容易出痴情種,如果伴侶死於天災或疾病,有的能走出悲傷邂逅下一段愛情,走不出來的……殉情的也不在少數。
但要是人禍——他們會蟄伏著打磨利爪尖牙,追逐仇敵至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不需要那些空而不實的山盟海誓,他們的感情與行動本就是無聲的堅固誓言。
……這要他怎麼拒絕?
白朮苦笑,第一次體會到被逼至絕路的感覺,對手還是向來百依百順的亞爾斯。
後方是懸崖,可前面也是探不清路的深淵。
「真是……難以抉擇的難題。」
「我的方向感很好。」亞爾斯話鋒一轉,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繼續道,「不知道怎麼走,可以牽著我,讓我去探路。」
他呼出一口氣,分出一隻手抬到白朮眼前,不知是舉了太久還是別的原因,手掌微微顫抖。
「拋棄一切顧慮,你願意……和我結為伴侶嗎?」
眉眼鋒利的半獸人卸下一切堅硬的外殼,眼底細碎的光隨著時間逐一黯淡,良久,就在他要頹唐的放棄時,一聲嘆息響起。
白朮半闔上眼,握緊那隻隨著心緒冰涼的手。
「從今往後……」他含笑道,「請多指教。」
黯淡的光芒重燃起,構成一雙明亮的星辰。
亞爾斯差點真把舌頭咬掉,語無倫次道:「指、請……」
他突然想到什麼,砰的一聲單膝跪了下去,動靜大的讓人懷疑這一下他的膝蓋和木板總有一個要碎,他卻無所察覺,眼巴巴的將狼牙與狼毛組成的定情信物遞過去,另一隻手仍死死拽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