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時,其他組的練舞室都還燈光大亮,我跟小莊說想早點回去休息,他神色黯淡,倒也沒有阻攔,一路送我到樓下大門口,等車的間隙,他向前一把抱住我,安撫地拍拍我的後背。
我覺得好笑,這個動作似乎在安慰一個沒得到糖果的小屁孩。
過去幾天的親密接觸中,有林渡舟,蔣黃豆,還有林沉岩,每個人格的個性都將我包裹在其中,我這才意識到林渡舟為什麼分開後躲了我整整六年,原來所謂的靠近和解救,並沒有想像中簡單。
莊臨意的擁抱利落、純粹,我片刻間失了神,閉上眼,也輕輕擁住他,「小莊,我好累。」
「師哥,要是不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吧,」莊臨意鬆了手,懇切的地看著我,眼裡是真誠的擔憂,這份情緒誰也不像,我從幾個人格之間抽身出來,坦然地面對他,「感覺師哥不在狀態,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說罷,他眨眨眼,想了片刻,遲疑道:「要我陪你去散散心嗎?我們不錄了,去海邊,去吃大燒烤,還有冰鎮西瓜汁,特別大個兒,切成塊兒扔進榨汁機……」
「車到了,」眼看他又開始沒完沒了地遐想,我趕緊打斷他,「不用擔心,舞蹈我會回來排的,別放棄。」
莊臨意頓住,緊跟著嘴一癟,做出個哭臉,「那我還能再掙扎一下子嗎?」
我笑道:「還能掙紮好多下。」
夜晚的霓虹在窗外飛倒退,我將車窗全部降下,狂風往裡灌,司機師傅好心提醒小心著涼,車窗還是沒升上去。
我儘量遠離一切的鏡面,將世界控制在唯一的、清晰可見的、觸手可及的空間。
車兜著一城的涼風轉圈,繞過了診療室,又來到咖啡店。
店裡飄著輕柔的提琴樂,我看著坐在櫃檯後的男人,他正和一隻金毛犬握手,金毛笑嘻嘻地蹭他的衣服,那男人也笑嘻嘻的,看起來都是一副狗模樣。
我停留了片刻,見他倆玩得不亦樂乎,沒有要理我的意思,突兀地咳了一聲。
那個男人總算抬了頭,長著一張俊俏而痞氣的臉,問道:「你好,要點什麼?」
我答道:「我找白深。」
安靜的包廂里,金毛吐著舌頭笑臉盈盈地坐在我面前,我學著剛剛那個男人的樣子,和它沒完沒了地握手,金毛不厭其煩地陪我玩,忽然轉頭,期待地站在門口,鼻子一動一動,嗅聞外面的味道。
門被推開,走進來熟悉的身影。
第34章【32天】怎麼不抱抱我呢。
車窗再次被降下來,窗外的霓虹與光影飛倒退。
前座的人打了個哆嗦,那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男人轉過頭來,疑惑道:「你不冷麼?」
窗外灌進來的狂風把他的話語迅吹散,我依舊看向外面的路燈與路燈背後大片的陰翳,搖了搖頭。
駕駛座坐著另一個男人,看著也是三十出頭的模樣,穿戴成熟,顯然要比前座的人穩重得多,只是勸道:「你別管人家。」
「我怎麼不管,」前座的男人直接把我旁邊的車窗關上了,「你病了沒事,你知道狗感冒了治起來多麻煩麼?」
我側過頭,與左邊和我並排坐在后座的兩隻大金毛面面相覷。
我以為他家只有一隻狗,沒想到開車的人又帶來一隻。兩隻狗長得很像,都充滿喜感。金毛是看不得的,瞥它們一眼,它們就以為發出了和善的交友信號,紛紛朝我這邊擠過來。
我坐到角落,抵擋不住頻繁撲過來的熱情,淺笑道:「好了。」
前座的男人轉過頭來,利落地分別給了兩隻狗一個大耳巴子。兩隻金毛都消停了,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歪著腦袋和善地看著我。
他順便將我打量了片刻,試探道:「你跟白深認識?」
「見過,」我回答,「有些問題想請教白醫生。」
「你也睡不著?」他看著我連連比劃,看起來我像一個聽不懂話的外國人,「頭疼?失眠?老做些破夢?」
我笑了,思忖片刻,「算是吧……為什麼說『也』?」
他不答我的話,繼續問,「你在白深的診室跟他見過面了?」
我也答了是,然後就看見他朝駕駛座的男人使了個眼色,「完蛋。」
我滿腹疑惑,車在紅燈路口停下來,那個男人興致勃勃地回身看著我,扯著安全帶,說道:「完了,好熟悉的情節,羅曼史就是這麼開始的,你做功課了?」
駕駛座的男人把他按回座位,像他剛剛扇兩隻狗一樣,只是動作溫和些,制止道:「肖梟。」
我問:「什麼意思?」
叫肖梟的男人也像被扇了耳刮的金毛一樣,變得規規矩矩,但沒克制兩分鐘,興奮地又扯著安全帶回身看向我,「還裝傻,你喜歡白深吧?不然哪個正常人會往心理診療室跑。趕上了,狗血戲碼總算讓我趕上了。」
我說:「我那天本來是要去找林醫生的。」
肖梟的傻笑僵在臉上,一瞬之間垮下去,「這樣啊,是那個上電視的。」
看著他倏然失落的神情,無精打采的我倒是來了一點興致,於是一口氣說了出來,「我是林醫生的愛人,我們的感情有一些裂痕,我需要修補一下,於是詢問了白深的建議。」
肖梟霎時間瞪大眼睛,又朝駕駛座的男人使了個眼色,小聲嘀咕,「我說得沒錯吧,他肯定有個忘不掉的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