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半球从左手轻佻的抛到右手,右手则稳稳的接住了,平树快速的看了宫理一眼,露出安慰她的笑容,而后旋转了一下那个黑色半球,抛向了空中。
忽然之间,黑球悬浮并投射出一片透明屏幕,而屏幕后方看到的荒原与山丘,却像是在X光下的地理透视图。
低空飞行搅起沙尘的飞行器,地面上朝他们疾驰而来的车辆,不但能看清内部构造,更能看清飞行员与安保人员,人与交通工具全都被标记成了绿色。她甚至通过透视,看到了整片地面下方实验基地的结构,到地下奔走的安保人员。
她依稀能辨认出他们生活过的图书馆、食堂,也能看清他们逃走时乘坐的电梯,还有其中正惊慌奔走的许多人。
仿佛是所有有产生大量热能的东西,都在他面前的屏幕中被标注出了绿色的轮廓。
而其中有个最显眼的红色亮点,也是在地下深处,看起来像是在他们之前居住的宿舍内。
平树五指张开,然后在朝着地下红点的方向,手指一捏并拢成尖。屏幕中无数细线,将移动着的人与事物,连接向了中
间的红点——
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宫理就惊讶道:“这是引力控制器?”
平树一愣:“对。”
他话音刚落,半空中的飞行器,路面上的车辆,还有奔走开枪袭击他们的干员,都不受控制一般,朝着后方倒退。
准确来说,是朝着地下的深处被吸过去,就像是他们的引力中心不再是星球内核,而是那个被标记处的红点。
飞行器上的人紧急跳下,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朝红点的方向坠落。飞行器摔落坠地,连碎裂开的零件都在地上滚动着朝下,奔跑的安保人员更是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之后紧紧吸在地面上……
地面之下更是混乱一片,甚至很多人和武器被牢牢吸在地板上墙壁上动弹不得,在某些拐角处,他们被引力牢牢控制,堆叠在一起。
改变引力,算得上是很强大的玩具了。
黑色半球片刻后落下来,平树伸手接住,他身上的病号服脏兮兮的,被风吹的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这就是我被追杀的原因。我偷拿的这件装置似乎很受重视。你看这个黑色半球里面,其实是有个白色的核心,把它放在哪里,哪里就是新的引力点。而当我用黑色半球选定引力范围后,新的引力就会发动。”
他看了宫理一眼,道:“所以不用在意,他们追不上来了。”
平树说着,将那个黑色半球扔在了地上:“走吧。”
宫理有些惊异,她能想象到对
于如此威力的道具,会有多少组织争夺过:“这可是你被追杀也要偷走的东西,我以为这是你最后的保命手段,你就这么用了,扔掉了?”
平树很平静:“嗯,它里面的核心拿不回来,自然也不能再使用第二次了,就这样吧。”
他又笑了一下:“再该用的时候发挥作用就可以了。”
宫理站在山坡上,银色头发吹乱在脸上,眼神有些复杂。
平树比她先走下山坡,对她伸出手:“前面会有封闭货运轨道车,我们顺着车很快就到了。”
没过多久,他们两个人就像夜晚车站的两个小乘客,站在无人轨道附近,等着远处的多个货厢的轨道车靠近。平树放在轨道旁边的两个干扰器快速闪烁之后,轨道车发出急刹车声,在干扰器前方停下。
平树熟练地攀上车后的围栏,车后方暖黄色的灯照在他身上:“公司的车平时都是无法接近的,但干扰器会把他们系统暂时黑了。不过我们也进不了车里,就扶着栏杆坐在后面的台阶上就行。”
宫理也挤上台阶来,齐齐坐在运货的轨道车最后,随着平树关上了干扰器,轨道车又开始顺着铁轨往城市的方向行驶。宫理看着逐渐延长的铁轨,忽然感觉额头上湿湿凉凉的,她抬起头,是雪下的更大了,大片的湿乎乎的雪花在昏黄灯光下打着转,落向挤坐在列车最后的两个人。
宫理伸出手接住雪花,她的体温
冷,雪花许久都没化,她捧给平树看:“这是你家乡的那种雪吗?”
平树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哈了一口气,雪很快就融化了,他道:“不太一样,我家里的雪很干燥、很白,落在地上一直都不会化掉。”
不过雪越下越大,不需要伸手,很快俩人的头发上都落了白,平树从身体里拿出一件厚厚的宽大卫衣外套,还有一条围巾。
他要把她也裹进卫衣外套里,宫理摇头:“我不冷。”
平树还是拽着她,将那条有些陈旧的围巾挂在她脖子上:“我知道,但我想让你更暖和。”
四周昏暗,因为人们不怎么通过陆地交通出城,更是连路灯、广告牌也没有,只能依稀看到一些山的轮廓、旧信号塔与垃圾堆的残骸。轨道车咣当咣当,他们坐在车后只能看到风景越来越远,大片大片湿润沉重的雪花笔直的落下,周围的雪花被头顶的灯光照成金色,他们就像是海钓船在雪夜的黑色海面上航行着。
平树呼出大团热气,跟她挤在一个温暖的外套里,越挤越近,甚至忍不住将脑袋跟她靠在一起。
宫理也朝他靠过来,小口的呼吸着,痴迷又安静的环顾四周。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像是落在小狗鼻尖的雪花,在缓缓融化。
那辆轨道车、那场雪、那亮在头顶的灯,也在后续很多年里,成为他夜里一遍一遍永无尽头的梦。
而事实证明,那确实也像是梦,十
几岁的他想要保护她,当时却没想过宫理或许从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存在……
……
十几个小时后,万城的红街上,多出了两个手牵手的少男少女。
那正是灯红酒绿的时候,凭恕偷衣服的时候还挑挑拣拣,给自己顺了墨镜戒指和阔腿牛仔裤,一副“欢迎来到我的屯”
般的热情大方,紧紧抓着宫理,跟她介绍着各种店铺。
宫理则像是被奶奶裹成粽子的孙女,凭恕和平树一致怕她冻着,各种雪地靴加绒裤配着围巾帽子和手套,宫理就只有两只银白色眼睛露在外头眨呀眨,偶尔拽下防寒面罩来,吃一口凭恕刚刚给买的烤红薯。
凭恕确实是鱼龙混杂之地最自如的那条鱼,先是拿身体里的硬通货换了一些现金,然后买了两个虚拟注册的脑机,方便他们俩相互联系,买了假的身份信息。
红街里也有些在街上招揽生意的人,可能是宫理好奇心很强,见谁有意思都会盯着看,在凭恕去给她买麻辣烫的时候,她直勾勾的看着旁边一个穿透明雨衣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