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树其实对那内部的景象,因为过大的惊吓而不太清晰了。他只依稀记得墙壁镶嵌的储存仓,就像是服装店里挂着衣服的长钩,每一个钩子上整整齐齐挂着数个装满黄绿色液体塑料袋,每个都有近两米高的。
液体半透明的,就像是藻类横生的深湖,依稀可以看到有些东西贴在塑料皮上,平树凑进去看,打开了自己光脑上的灯。他立刻惊的魂飞魄散——其中是一个个人类的身体!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畸形与发育不良:腹腔外翻、没有皮肤、大脑缺失、肉瘤遍布……
那些肢体撑在或贴在塑料袋上,大部分都死气沉沉,只有少量还在抽动着。
男人女人,各个人种,各个年龄,但几乎没有外星的生物,全都是人类!
还有一些半人高的塑
料袋,里头液体颜色也不一样,部分是透明的,能看到其中在培养一些眼球、胰腺、肠胃……等等。有一些复杂的管路还连着这些器官,让器官就像是活的一样鲜艳。
肠胃正在缓慢地蠕动,缩小;眼球在平树拨弄塑料袋的时候,转过来正看他。
平树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里的器官或人类是什么来源。是她掳走用来做实验的人类,还是她制造的……
凭恕已经傻了,他只是小声喃喃着脏话,不可置信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平树很快就看到了几个恒温箱。箱子里所培养的躯体更高级,他凑进去看,平放在恒温箱架子上的,是一个白皙赤|裸的年轻女人,她被包裹在塑料袋内,塑料袋中只有少量的液体,她像是一只真空袋里的白鱼。手指脚趾还会像婴儿那样无意识的蜷缩张开。
他将脸贴到恒温箱的玻璃上往里看,手指触碰到恒温箱的轻响,刺|激到了躺着的女人,她条件反射的转过脸了——
平树惊的叫出声来,倒退几步。
和宫理一模一样的躯体,正躺在其中,双目空洞毫无意识的看着他。
这样的恒温箱至少有十几台,里面摆放的都是一样的躯体。
他倒退撞在身后恒温箱的声音太大,不止是十几具宫理的身体转过脸来,甚至连那些挂在架子上排列整齐的器官与身体,都抽动或挣扎起来。
十几岁的平树再见多识广,也被这场景
惊的站不稳。
他想要跑出去,却没想到踉跄跑错了方向,平树干呕几声,扶着旁边的工作桌正要直起身子来,却在看到工作台上的景象时,大脑空白,手脚发麻。
他看到……他自己正平躺在工作台上。
那具跟他一模一样的身体,浑身已经没了血液,白的像是透明,他头发软软的搭在额前。只是他腹中被剖开了,内脏上甚至还被贴了标签,特别是他的胃部也被打开了。
而工作台周边,放着几瓶汽水。
平树瞬间就反应过来。
……她在研究他打嗝的原理。
这个躯体是他吗?是本来的他还是复制品?亦或是说……他才是复制品?
凭恕忽然大叫道:“卧|槽!卧|槽——他有纹身!这个尸体、身体,它有纹身!”
平树定睛看过去,在他另一侧的肋骨下方,竟然真有一片巴掌大的纹身,图案正是平树之前跟她许诺与描述的那样,是一道伤疤,伤疤中露出了机械的内部构造。
纹身的技术并不好,旁边桌子上似乎还有她画的图纸。
平树头脑错乱,他自从被带到这颗星球就分不清时间的流逝,会不会是过去的平树被她强行纹身之后,跟她起了什么争执,被她杀害了,然后宫理就又复制了一个他?
会不会是有些记忆已经被她删掉了?
会不会平树早就已经死了?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时候,平树听到了脚步声,他猛地转过头去。
宫理正朝他走过来,她还穿着外套,歪歪头:“平树怎么会来这里?”
她脸上并没有“让他发现秘密”
的愧疚,也不觉得这里不该来,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脸色。
平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失声了。
宫理吓到了,连忙拽住他往外走:“是因为这里太冷了吗?人类的身体这么脆弱吗?你等我给你修复一下——”
平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左脚绊右脚的跟她走到外头。
他坐在床垫上,门打开着,外头是阳光下摇晃的秋千,还有宫理不知道从哪个星球上抱来的蓝晶色毛发的长腿豚鼠,正在同样蓝色的草坪上跳来跳去。
她离开这里,似乎是为了寻找这只豚鼠。平树猜测她想要为了他养个宠物。
她拿了“魔杖”
来给他修复,就在魔杖要指到平树之前,他忽然抬起头道:“你是要修复我,还是杀了我制作一个新的我?”
宫理:“什么?”
平树睫毛颤抖:“……我是在跟谁对话,会不会那个恒温箱里躺着的某个,才是我认识的宫理?”
宫理放下魔杖,道:“没有。那些是失败品。我想制造出跟人类一样的躯体,能长大,有体温,能真正的吃饭。能看到平树看到的世界。但现在技术还没有成功。”
平树仍然感觉到一阵阵恶心:“那些其他的人类呢?”
宫理:“有些是伤害过我的方体干员,被我复制研究了。有些是被外星文明抓出来的人
类,我捡漏带走了。不过大多数,都是我提取的人类的DNA,克隆培养出来的。还有一些器官的培育总是不成功,我还在做实验。”
这说法确实是合理的,但她很会撒谎,平树已经没法再建立信任了:“……那我呢?那个躺在工作台的我是怎么来的?我是以前的我被你杀了?还是说——你复制了一个我?”